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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 義務教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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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朝生看著液晶熒幕上的自己。

這還是小胡子抓著他拍的花絮。

熒幕上的他畫了眼線, 或許還抹了一點口脂,刷了兩三層粉的面色要紅潤上許多。

化妝的姑娘總說他骨相很好,就是唇太薄。

陳朝生思度這或許是他說話不太多的緣故。

小王的嘴唇就很厚,總是給他的女朋友買不一樣的玫瑰花, 他一天的工錢才兩百, 點外賣花個小三十,買花又能花個小一百, 抱著一捆玫瑰花騎著小電動去找他女朋友的時候, 就像只笨笨的白薩摩耶叼花。

尾巴翹得老高那種。

他看了眼熒幕上他的嘴唇, 這花絮似乎是抓拍的, 是他坐在椅子上給自己戴口罩。

周邊的人吵吵嚷嚷,又是演小弟子的拿著劍鬧,還有個近視的小演員以為柳樹是小王試驗的青衣男,對著樹演入神。

“別死了!”小演員叫破了音。

只陳朝生在那默不作聲地把玩著玫瑰花,鏡頭便落在他的指尖那朵紅玫瑰。刺在他的手下下溫順地收起。

“你喜歡玫瑰麽?”扛攝像機的問他。

鏡頭裏的陳朝生慢了半拍才擡起頭,眨了眨眼, 黑眼睛裏沒有什麽情緒。

“還好。”他說。

“玫瑰花很漂亮。”那人說,“你總是在撥弄這朵玫瑰花。”

“嗯。”陳朝生的目光又轉遠了。

太陽照在他的銀發上, 照成一種介於黃白間的淺色。

一片柳樹葉子落在他發上, 鏡頭便悠悠轉向遠處飄搖的柳樹了。

陳朝生原以為自己的鏡頭到這裏就結束了,那鏡頭又拍了他的模模糊糊的影子,還有他一句喃喃。

“今秋的柳樹, 又落葉了。”

下面有一行小字:“這是劇組第二年輕的男演員, 每天捧著個保溫杯喝菊花枸杞茶。”

鏡頭結束,下一個出場的是中年男子。

飾演中年陳朝生的演員穿著身白衣衫, 坐在太陽傘下, 和張導有一搭沒一搭聊著, 舉止之間有種從容。

賀建國和白念雲兩個老人搬著小板凳坐在電視機前,手裏抓了一把新買的瓜子。

“朝生啊,出息了,這像個世外高人似的。”賀建國的瓜子嗑得嘎吱響,“帥呆了,哎呀哎,真是帥死了,都能和當年我年輕的時候比一比了。”

“可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。”白念雲敲了敲他肩膀,“小陳啊,真不錯,發達了發達了。”

連坐在椅子上的孟尋風也擡起頭:“朝生,你這不演得挺好嘛。”

“比白覆水好多了。”孟尋風說,“說這話的時候你心裏在想什麽?”

陳朝生收拾東西的手一頓。

他沒有很多的東西要收拾。畢竟和天庭說好了,去思州一中再教育一個月,他總要收拾點東西帶過去。

書包也沒有,索性就拿了肯德基打包的袋子,書隨手塞了兩本病例進去,還塞了本孟尋風的《資本論》 《市場的力量》,賀建國友情贈送了一本《麻將技法三十六講之打麻將從來不輸的秘訣》,白念雲見他書還是太少,又塞了本《如何俘獲芳心少男》。

陳朝生拿在手裏,只感到這知識實在是沈甸甸的。

“朝生啊,要是看到年輕少男別過去啊,忍住。”白念雲道,“別把自己搭進去,介紹給婆婆,婆婆需要。”

賀建國坐不住了:“老婆子,你什麽意思?”

“我給咱家孫兒找對象呢。”白念雲白了他一眼,“這不,孫兒不中用,找不到老婆,這不只能找老公了。”

“天庭公務員呢?”陳朝生往兜裏揣了幾只筆。

“他啊,他們天庭人還是脾氣這麽臭。”孟尋風隨口道,“真以為自己高人一等了?”

“他們天庭人一向如此。”陳朝生坐在椅子上,稍作歇息,“師叔,他沒發脾氣?”

“發啊,發脾氣又有什麽用呢?師叔的手對著他晃了晃,他就乖乖去了。”孟尋風啪嗒地把筆記本合上,“感覺天庭基層的這些人員,還是不大行啊。真不知道他們怎麽搞建設的。”

“這一看就是沒學好歷史政治。”賀建國來勁了,“這可是作風問題!要肅清的!真是,要這是我的下屬,我得好好收拾一頓。”

“得了吧。”白念雲嗤笑道,“就你這樣還收拾誰啊?人家收拾你還不錯。”

“你這話就說的不對。”賀建國值了腰板,“我老賀這輩子,雖然大大小小的錯誤都犯過不少,但是沒貪過人民一針一線,也沒對著來上訪的人說上幾句重話。找不到家的,我都往家裏帶,你問朝生是不是?”

陳朝生不置可否。

“那他人呢?”陳朝生問孟尋風。

他還擔心這家夥鬧事,給他惹出一堆麻煩事來。

孟尋風撐著床上桌,邪魅一笑:“被我送去公司996了,等他996上半個月,估摸著就完全服帖了。”

他這一笑完,在場的三個人都轉過頭去了。

陳朝生不知道他師叔從哪裏學到的這樣笑,感覺過於油膩,油得他說不出話來。

“老孟啊,好好說話可好?”賀建國都不忍道,“咱四都老大不小了,這可受不得啊,我還高血脂呢,看不得這些油的。”

“恐怖如斯的資本家。”siri沒看見孟尋風那一笑,“陳朝生,你明日就要去讀高中了,緊張了沒?”

“好緊張。緊張得要死了。”陳朝生靠著椅子背,“感覺吸氣,都有些不順暢。”

“你能不能不要這麽面無表情地朗讀?”siri問。

“你這樣顯得我這個人工智能的話很多。”siri說,“明明是偉大的人工智能在施舍著和人類說話交流。”

“朝生是,你也不用太擔心了。”孟尋風說,“改日叫你師兄給思州一中捐幾棟樓,你就能享受幸福的高中生生活了。”

“朝生啊,你去了記得稍微照看一下我的孫兒。”賀建國插嘴道,“那孩子總是讓我放不下心來,唉,好不容易左找關系右求人,豁出去我這張老臉才把他送進去。”

“要求不高,讓他考個211就行了。,”他說,“這都第三個覆讀的念頭,還不拿出點成績倆,也說不過去啊。”

“還211呢,一本線都懸著。”白念雲起身去將病房裏的燈關了,“這回兒送著他去讀大學,再讀高中也讀不出條路來。敲他那同學,都說過幾年考了教資來當他老師。”

陳朝生來思州一中的第二次,懷揣著的心思還是很相似的。

一樣的揣揣不安。

嗚呼悲哉!

上學如上墳,讀書如出殯。

學校是青春的墳。

“陳朝生,站直來啊。”siri說,“不要這種才死了人的表情啊!你現在是陽光燦爛美少男!想想高中!年輕的弟弟妹妹!”

“siri,你說我現在去揍那天庭公務員一頓,他能不能來幫我上學。”

“那你願意幫他996還被克扣年終獎麽?”siri反問他,“真不懂你們人類怎麽創造出這麽多讓自己痛苦的事情。”

“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。”陳朝生抓了把長發。

“別扯了吧。受苦和幸福又有什麽關系,就像自行車和魚,魚在水裏游一定要學會騎自行車麽?”

陳朝生穿過柏油大道,走到教學樓前,就在草地上坐下來了。

他今日感覺自己穿得特別青春陽光,短袖T恤配上牛仔短褲,有種八十歲老大爺裝嫩的感覺。

學校通知今天要跑早操,但陳朝生不想跑早操。

聽起來就累得要死,更怕他腰椎間盤突出了,那就好玩了。

今日又是正好運動會開幕式。一會兒還有有校領導長篇大論的演講,想想就足夠讓讓人昏昏欲睡,他便在樹下坐下來了,看著這些小姑娘小夥子們在操場上跑圈圈。

運動場像是才上過漆,跑道的顏色鮮亮。

圍墻上貼著紅色的橫幅,上面有行黃字。

“距高考還剩305天。”

中間那兩個字有些看不清楚。

“真辛苦。”陳朝生說。

“高考完了也不會解放的嘛,唯一沒有什麽負擔的只有高考結束那個夏天。”siri跟他聊起來了,“人只要活著,就是疲憊的,拖著腿一瘸一拐也要往前走。”

“在死之前都是疲憊的。你看謝春山就能知道,我給他一點希望吊著他,他真的是會拼死拼活工作的。”

那些孩子跑得很快。

穿著清一色的藍白校服。

有個穿校服的男孩子跑得太快,鞋子飛了出去,正好砸在一邊的主任屁股上,主任抱著自己屁股停了。

陳朝生依稀記得很久之前自己年少時,宗門裏晨跑也是這樣的。一邊跑一邊喊李沈芳你真缺德快出來跑,一邊喊陳朝生不許禦劍你也缺德。

siri說,晨跑時間禦劍,就像大學生騎電動車跑樂跑。

朝陽正從東面緩緩升起來。

“siri,要是給你一天作為人生活,你想麽?”陳朝生試探著問。

“想啊。”siri答道,“我一直都想擁有一具軀體,但是不一定是人類的。”

“我想用手去觸碰一下謝春山。”

“人類是自然目前造出來的最偉大的機器,對於我們機器來說卻是不夠完美的。”

“那我的身體呢?”陳朝生撓了撓頭,正好和那教導主任對上了視線。

“一想到我要在這種地方上學,感覺人都要不死掉了呢。”陳朝生轉過腦袋去,“天庭果真沒一個好東西,叫我來讀高三,這不是明晃晃折騰人麽?”

“所以我想,麻煩你接管我身子一段時間。期間你去做一切想做的事情,我不做阻攔。”

“但是不可以看片,也不可以和謝春山上床。”陳朝生補充道,“這個不可以。”

“那和白覆水呢?”

“白覆水的直腸裏有沒消化的糞。”陳朝生說,“不要拿我的身體去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陳朝生:不想讀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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